最近常常想起之前在美國的生活事。
不知是對現狀不滿，還是真的有許多令人回味的人和事？
昨晚做夢，夢到剛去美國念書時認識的一對老夫婦。老先生已經不在，老太太也好久沒連絡了。在夢中，很清楚的看到他一副比生前還年輕俐落的感覺，輕鬆吹著口哨，一手勾著外套掛在肩上，一手揮著招呼我。
在我從威斯康辛州初到紐約市時，人生地不熟，暫時借住在朋友租的套房公寓。
那幾棟半租半賣的公寓大樓自成一格，規劃成一小社區，因有專業的地產公司管理，環境非常乾淨整齊，也很安靜，並與附近一些中東人或是印度人開的小商店以及其廉價餐館隔開。社區離荷蘭隧道很近，不開車的話，搭地鐵直達紐約市的中城或是世貿金融區不到十分鐘。
很多在市區的年輕上班族，留學生以及退休老夫妻們都選擇住在那裏。
除了容易在紐約找工作和在只需負擔郊區式的低生活花費，進可攻，退可守，也少了在紐約市的喧囂，卻同時享受到住郊區的寧靜。
平常要是天氣允許，早上和下午，總有許多退休老人聚集在社區裏的小公園聊天曬太陽。我上下課經過時，也會友善的和他們打招呼，寒暄幾句或是坐一會兒聊聊，我也順便練習英文會話。
退休老人們每天的生活大概差不多，除了周末上上館子或是去mall買買生活日用品，期待偶爾和小孩孫子們聚聚外，平常最多的就是時間，所以他們總會耐心地試者瞭解我英文會話的內容，並且和善熱心的給予批評與指教。
其中有一對老夫婦，跟我住同一棟大樓，沒有小孩，先生叫莫瑞，退休前是律師，太太叫瑪莎，是小學老師，兩人對我們很好。
尤其是莫瑞，八十出頭了，從未接觸過台灣人，一直對我的來歷很好奇，頻頻問我台灣的情形，台灣大不大啊，天氣好不好啊，有多少人啊，大家平常吃甚麼啊，住在台灣的消費水準啦等等的。而且有時會隔了幾天，還用不同的方式來問我同樣的問題，簡直就像律師在法庭裏詰問證人，就是想得到完整而又有利於他的證詞一樣。
我雖然有時有點煩，但想到可以開口練英文，又可以問到當地正確的英文語法與表達，就常常跟他在小公園混。
見面次數多，大家就熟了。老夫婦就邀請我去他們家共進晚餐，有時候是老太太煮的家常菜，或是他們外叫中國菜。晚餐後，自然就是英文會話課了，莫瑞對很多話題都極感興趣，也很健談，他會跟我聊當時熱門的話題，政治，運動，娛樂等等，我當然也盡量表達我的看法與進一步詢問他更深的內容。
除了喝茶聊天之外，有時還玩玩小遊戲，像是大富翁或是一種叫 ｢Bachgammon｣ (西洋雙陸棋) 的玩意兒，讓我也有家的感覺。感恩節和耶誕節，如果沒甚麼活動的話，他們都會邀請我到他們家過節，一起感受美國節日的氣氛。也因為這樣，我的英文會話和對美國文化初步的了解，就靠這一對老夫婦幫我逐步打基礎。。
婚後，我就搬走了，因為住的比較遠，也就比較少去看他們，偶而就打打電話聊聊近況。
有一天，老太太瑪莎突然來電告訴我，莫瑞出車禍了，他獨自開車到離家蠻遠的地方，車子撞上安全島，幸好人只受到輕傷。
後來醫生診斷發現莫瑞得了老年癡呆症，瑪莎因為年紀也大了，無力照顧莫瑞，只好將他送到療養院，幾乎每天去看他，陪著說說話。
我曾經陪瑪莎去療養院探望莫瑞幾次，老先生看到我們，剛開始還很高興，但沒一會兒就陷入沉思，進到他自己的世界裏，要叫他好久才有反應。人跟著消瘦許多，也失去平日的光彩，有時他還忘記身在何處，甚至忘了瑪莎是他太太，就吵著要回家。
沒幾個月，莫瑞先生就走了，瑪莎難過許久，才漸漸撫平失去莫瑞的傷痛。
我回台灣後，就沒再連絡了，只是很奇怪，昨晚怎麼還夢到他們呢？
想是莫瑞在另外的世界裏過得不錯，也想起在台灣的我，所以在夢中出現，告訴我他過得很好，也來看看我這小朋友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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